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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随着飞船将市郊抛在身后,摇摇晃晃沿着霍利河朝西方而去,布劳恩可以清楚地望见南面的山顶,在那里,哀王比利的脸庞依旧匍匐在城市之中沉思。比利脸上有一道新划的十米伤疤,正随着风吹雨打慢慢淡去,那是战斗期间激光切割武器划出来的。
但是,引起布劳恩注意的,是山脉西北面尚未成型的一座巨大雕塑作品。即使使用了从军部借来的现代切割装备,这件作品的进度还是相当缓慢。巨大的鹰勾鼻、浓密的眉毛、宽大的嘴巴、忧愁的明眸,这些器官呼之欲出。海伯利安上剩下的霸主难民反对将梅伊娜·悦石的肖像雕琢在山上,但是李思梅·考伯三世,创造出哀王比利脸庞的雕塑家的曾孙——顺便说一下,他现在也是山的拥有者——说了一句话,口气像极了外交官:“放你娘的狗屁!”然后就继续雕刻去了。再过一年,或者两年,作品就会完工。
布劳恩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日渐滚圆的肚子——她以前总是很讨厌怀孕妇女的这种装模作样,但她现在发现自己也很难不这样做。她笨手笨脚地走到观测甲板上摆着的椅子边。如果七个月已经有那么大了,那么足月时是什么样子呢?布劳恩仰头望着头顶上方,气艇巨大的气膜展现出一个膨胀的曲线形,她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如果顺风的话,飞艇旅程只需花上二十小时。路途的一段时间里,布劳恩小睡了一会儿,但大多数时间她都观望着底下一览无余的熟悉风景。
上午十时左右,他们行经卡拉船闸,布劳恩脸带微笑,轻拍着带给领事的包裹。午后时分,他们已经在接近纳雅得的内河港口。从三千英尺的高空望下去,布劳恩看见河里行驶着一艘古老的乘客游艇,由蝠鲼推动向上游行进,尾部形成V形的水波。她琢磨着,那是不是“贝纳勒斯”号呢。
上层休闲室晚餐时间到来之时,他们飞过了边陲。落日用百色点亮了大草原,在推动飞艇的和风吹拂下,无数青草卷起涟漪,此时,他们开始穿越草之海。布劳恩拿着咖啡杯,来到夹楼上她最喜欢的椅子边,将窗子开得大大的,望着映入眼帘的草之海,那景象就像是给人以美妙感官享受的台球桌。光线慢慢暗淡。就在夹楼甲板上的提灯点亮前,布劳恩有幸看到了一艘风力运输车,正勤奋地由北向南进发,提灯在船头船尾摇曳。布劳恩凑向前,随着运输车颠簸着改变航向,她清楚地听到了大轮子的隆隆声和三角帆的猎猎声。
布劳恩走上甲板,到睡舱中穿上袍子的时候,床铺已经准备好了。但是她没睡觉,在读了几篇诗文之后,她重新回到了观察甲板上,一直等到黎明来临,她坐在最喜爱的椅子中打着瞌睡,呼吸着从底下传来的青草的新鲜气息。
飞艇在朝圣者歇脚地停泊了一会儿,获取了新鲜食物和水,重新使用了沙囊,换了船员,但是布劳恩没有下去走走。她看见缆车站附近的工作灯火,当旅途最终重新开始后,飞艇似乎是一路沿着那列缆索塔楼升向了笼头山脉。
他们穿越山岭之时,依旧是漆黑一片。车厢被加压时,有名乘务员过来关上了长条窗户,但布劳恩依旧能瞥见底下的云层之间,缆车在一座座山岭之间移动,冰原在星光之下闪烁。
就在破晓之后,他们经过了时间要塞,即便浸浴在玫瑰色的光线之下,那城堡的岩石也没有给人一丁点温暖的感觉。然后高处的沙漠出现了,诗人之城在左舷的远处闪耀着白光,飞艇朝那儿新航空港东端的系留塔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