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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冰镇鸡尾酒喝完,又开了第二瓶红酒,我们大家开始欢唱旅行歌曲。过去十年来我跟狄更斯一起在英国或欧洲大陆旅行时,也唱过其中几首曲子。这天火车接近伯明翰时,狄更斯在众人鼓舞下跳了一支欢乐的水手号角舞,我们大家吹口哨为他伴奏。等他跳完已经气喘吁吁,多尔毕为他斟了最后一杯鸡尾酒。接下来狄更斯教我们大家唱德国歌剧《魔弹射手》(Der Freisch tz)里的饮酒歌。这时有一列特快车轰隆隆地奔驰而过,驶往相反方向。强大的气流掀走狄更斯日渐童秃的头颅上那顶可爱的毡帽。平时病恹恹、看似缺乏运动细胞的威尔斯长手臂咻地伸到车窗外一捞,赶在那顶帽子永远遁入乡间之前及时抓住它。我们大家齐声鼓掌,狄更斯满怀感激地拍拍威尔斯背部。
“巡演刚开始时,我在几乎一模一样的情况下损失了一顶海豹皮帽。”狄更斯从威尔斯手中接过帽子戴回头上时对我说,“如果这顶也掉了,我会很舍不得。幸好威尔斯是板球外野守备高手,我不记得他最擅长的是后外野还是后内野,总之他的守备能力是板球界的传奇。他的书架几乎被奖杯压垮了。”
“我从来没打过板……”威尔斯连忙否认。
“无所谓,无所谓。”狄更斯笑着说,又拍拍威尔斯的背部。多尔毕哈哈大笑,那笑声恐怕传遍了整列火车。
到了伯明翰,我算是体验到了这次巡回演出的组织结构和时间掌控。
我住过的旅馆不算少,这类旅行虽然通常都很宜人,但我非常清楚过去这个冬天和春季狄更斯健康状况不太理想,也从个人经验确知这种舟车劳顿晓行夜宿的生活无助于病体的康复。狄更斯曾经对我透露,他左眼始终视力模糊、疼痛不堪;肚子整日发胀,一路上饱受胀气之苦;火车的震动让他作呕眩晕;他在每一站表演时只做短暂停留,往往还没休息够就得上路。这种几乎天天搭车、晚上还有累人演出的日子简直把狄更斯的耐力推向极限,甚至超越了他的承受力。
火车抵达伯明翰,狄更斯一到旅馆还没休息,也没打开行李,就急忙赶往戏院。威尔斯有别的事要处理,我跟多尔毕陪狄更斯过去。
狄更斯在戏院老板陪同下巡视一圈,立刻要求做些调整。戏院早先已经依照他的指示拆除或围起舞台两侧和一部分包厢的座位。此时狄更斯站在他特制的讲台上,又要求撤掉舞台两侧更多座位。全场每一位观众都得在他的直视范围内,不受任何阻挡。根据我的理解,观众不但要能清楚看见他,他也要能跟他们一一对望。
他的先遣人员已经在舞台上架起一块紫红色隔屏,作为他朗读时的背景。那块隔屏高两米,宽四点五米,隔屏跟讲台之间铺了跟隔屏同色的地毯。特殊灯具也已经架设完毕。狄更斯的煤气专家和灯光师在讲台两侧各架设一根高三点五米的直立导管。两条导管上方架着一排横向的煤气灯和锡制反光板。这排灯光被另一块紫红色隔屏遮住,观众看不到。除了这些强力照明之外,两条导管上面还各安装了一盏煤气灯,用绿色灯罩遮挡,光线直射向表演者脸部。
我在这些巧妙灯具和那两盏投射灯底下站了短短一分钟,就觉得那强烈的光线很震慑人。在那种强光照射下朗读,就算我做得到,一定也极度困难。但我知道狄更斯在台上只是假装阅读,几乎从来不看面前的书本。他早已经把他要表演的那数百页文字背得滚瓜烂熟,每一段故事都至少阅读、记诵、修改、增删与排练不下两百次。他开始朗读以后,就会直接合上手边的书,或者在过程中心不在焉、象征性地翻个几页。演出的大部分时间里,他的视线多半穿过那块矩形强光射向观众。然而,尽管台上灯光明亮刺眼,他仍然看得清观众席里的每一张面孔,因为他刻意让戏院内的灯光维持在足够明亮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