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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5月,我们在狄更斯的阿尔卑斯式小屋,感觉舒适极了。
熬过湿冷的迟来春季,5月底突然阳光明媚,花朵、树木、绿地、和煦的白天、变长的黄昏、柔和的香气和适合睡眠的温柔夜晚。我的风湿性痛风大幅改善,鸦片酊的剂量降到两年来最低。我甚至考虑停止每周四的拉萨里王国之行。
这天晴空万里,我坐在小屋二楼享受着从敞开的窗子吹拂进来的徐徐春风,对狄更斯述说我新书的局部故事。
我用“述说”这个词是有原因的。虽然我那四十页的大纲和故事梗概就摆在我膝头,可是狄更斯没办法读我的字。我的手稿一直有这个问题,我听说负责处理我小说手稿的排字工人常会大声尖叫,直嚷嚷着要辞职不干。我手稿的前半部分情况更严重,因为那个阶段我通常写得比较仓促,涂涂改改,重写在纸页上任何空白处,更会代换字词,直到所有字母挤成一团,不是一团晕染的墨水,就是狂乱的线条、箭头、指示符号和粗暴的涂画。坦白说,鸦片酊恐怕也难辞其咎。
我用“局部故事”也经过考虑。其实我还没决定故事要如何收尾,但狄更斯想先听听故事前三分之二的大纲。我们已经说好,6月我再把整篇小说的大纲读给他听,届时他才会决定要不要在他的《一年四季》连载我的《灵蛇之眼》(或《蛇眼》)。
因此,在1867年5月底这个美好的日子,我花了一小时又读又说,告诉狄更斯我下一本小说的梗概。狄更斯果然值得敬佩,他听得非常专注,甚至没有提出问题打断我。除了我的声音,周遭只有偶尔驶过底下公路的马车,小屋两侧清风拂过树梢的声响,以及蜜蜂的嗡嗡声。
我念完以后放下手稿,从小屋常备的冰镇玻璃瓶倒出一杯开水,灌了一大口。
经过几秒的沉默,狄更斯整个人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叫道:“亲爱的威尔基!这故事太棒了!很狂野,却又够生活化!里面充满出色人物,隐含精彩谜团!还有刚刚最后那个转折,哇,彻底出乎我的意料。亲爱的威尔基,像我这样的文坛老战将可是没那么容易吃惊的!”
“确实。”我害羞地应道。我总是渴望听到狄更斯的赞美,此时他那些肯定话语跟我每日服用的药剂一样,暖洋洋地流遍我全身。
“我们的杂志一定要连载这本书!”狄更斯又说,“我预测它带动的销售量会超越过去我们连载过的所有小说,包括你那本精湛的《白衣女人》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