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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里看花,虚无缥缈。南华一梦,真幻两忘。他在这一个身心俱疲,六神无主的瞬间连他的姓氏都依稀忘了。他突然觉得自己被无数闺阁女子垂青,被无数少年侠士仰止的一生,无所作为到可笑,他记得自己用力的去抓每一个最珍惜的宝物,许诺最无微不至的呵护,到头来却偏偏空洞如竹篮打水,虚幻如镜花水月。让人辨不清这稀稀疏疏,是人间风露,还是厉鬼磨牙?这萧萧瑟瑟,是光风霁月,还是魑魅魍魉?他一路装聋作哑,既然自讨苦吃,不如都忘了忘了吧──迎鞭东指,尽是断壁颓垣;逐鹿天下,不胜高处清寒。他什麽都不是,不是谁的庄主,也不是谁的小频真哥哥,亲昵的叫过他频真的少年,一个个都在岁月中被洪流冲得不辨东西,被韶华摸去棱角,一次次桃花依旧,物是人非。
江湖相守不如相忘;他什麽都没有,才学富贵於他百无一用,满楼红袖与他世世无缘,剩下的种种,付出的没有回报,不要回报的人又收回了付出。而他在一无所有的时候,才依稀的悟了──悲欢离合转眼成空,如露如电,应作如是观。但要纷飞多少血泪,才可醉卧沙场;要筛尽多少韶华,才能笑书绝笔;要扑空多少流萤,才懂捕风捉影;要奈何多少光阴,才会寂然心死。哀,莫大於心死。他想安慰心死的人,却发现自己也心如死灰。
既然爱燃尽成灰,在死灰上再泼上一盆冷水如何?强装镇定了一世,终於不必装了。可不必装了又如何?人已在顿悟中空空落落,生死不知。
沈频真轻笑著叹了一口气,将手拢入袖中,揉了揉,淡淡的笑:“下雪了,外面真冷。”他不再多说什麽,孤身只影走入雪里。冷风如刀,视众生为鱼ròu,漫天飞雪,熔天地为白银。最开始如和风细雨般温柔降落的雪花渐渐大如儿拳,狂风呼啸,寒气如九世积怨,席卷而来,刹那间身心俱疲,冰雪灌顶。
他只知自己的生命从回到山庄起的那刻,就变的浑浑噩噩,却不知被谁玩弄於股掌,他只知天下浑浑噩噩的人太多,非独他一人,却不知天涯羁旅客,是否能枯木逢春。
他身後,阮惜羽沈默良久,纵身一跃,运手如刀,削断了施回雪手上的绳索,施回雪从半空中直直坠下,掉落在柔软的c黄榻上。阮惜羽定定的看了他一会,轻声说:“再玩下去……他大概真的会杀了我吧。”他这样说著,歪著头想了一会,突然笑了,他拿出施回雪嘴里的白巾,几不可闻的笑:“。三界,五行,六道,仙佛妖魔,多少酒後茶余的笑谈。你一定没有想到吧。当初被你笑惯了的我们,终有一日,能这样云淡风轻的俯视著你。”
他说著,摇了摇头,转而森然:“我可以留你一命,我给你去跟频真道别的机会,然後你给我滚的远远的……再不要参合了。”他顿了顿,表情慢慢浮出几丝戾气:“否则,别怪我杀了你,或者……我可以,让他亲手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