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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时偷偷的看,偷偷的听,偷偷的学,偷偷的唱,对这写折子里的悲欢离合,朝代更替,心向往之。织云从不曾在人前肆意唱过,唯有一回,那次她这个小丫鬟刚作完红娘,护著小姐在一个雪夜,越过花墙,穿过梅林,沾了一身白梅香。後来小姐走了,留她一个人,她跪在夫人堂前,跪了一个天街夜色凉如水,跪了一个斜光到晓穿朱户。夫人才启尊口,问她:“小姐呢?”
织云天生笨拙,她不会说,良久才在那手臂粗细的家法前开了口,不是说,而是唱,像此刻她在车里唱的一般:“将张生,隐藏在棋盘之下……”
那时音未落而杖落,血溅起来,泪落下来,雪花在庭外从九重天下翩跹落下,落在廊前,檐上,阶中,细密如声,她苦苦数天上飘落的雪花,一朵,两朵,三朵,身後,杖落如雨,一下,两下,三下。那时,她差点被杖杀庭下,此刻,不过是赶车的阿二回身掀起了帘子,喝道:“吵死人了!”
织云於是讪讪的笑了笑,在车里缩的更里了些,把那一曲花腔低低的喉间压低了轻唱:“将张生,隐藏在棋盘之下,我步步行来你步步爬,只成就,这一段风流佳话……”
昨年的雪夜里,层层积雪被清辉流泻一地,梅花开在那个雪夜,暗香浮动,疏影横斜,她的小姐和她的郎君私奔在那个雪夜,尽一个丫鬟的本分,她守著那堵被雪染白了的矮墙,看著自己在月色中拖长了的影子,双髻,削肩,孤孤单单的一个清冷的影子。折子里张生对红娘唱著:“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叫你叠被铺c黄?”故事外的公子衣冠胜雪,铜琴铁剑,在那堵花墙後骑著一匹瘦马,只在载著小姐离去的时候回望了一眼。别人山回路转,空留蹄印,织云眼睁睁看著马行处在大雪中隐没,踪迹全无,音尘相绝。後来的故事,织云不知道,夫人也不知道,雾失霓台,月迷津渡,风花雪月隔了年月,望眼看穿终究无处寻觅,武陵人找不到桃源,织云更不知道何处方是他们隐身的仙乡。这些都罢了,只是苦了留下来的人。
那时的织云在雪中抖了一下,将冻僵了的手,在唇下呵著气,不停的搓著。夜深人静,月明星稀,谈不上夜深露重,却是一身积雪,抖落霜雪,她走过梅林,走向夫人的厅堂,深吸了一口寒气,夜很冷,梅花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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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近的时候,夫人到了柴房,丹蔻涂满了的指甲,掩了口鼻,夫人说:“织云,我那不肖女定过一门婚事,婚期将近,你做了错事,便负起责任,代小姐嫁过去吧。”夫人说:“哪家公子薄命,自小有咳血之症,久居深院,正需冲冲喜,我们家教甚言,你可得守口如瓶,若是露了口风,看我不撕裂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