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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边营
一八四八年七月二十九日
约翰·布瑞金一直喜欢私底下拿自己生命中各阶段,与影响他一生的几部文学作品作比较。
在童年及学生时期,他经常把自己想象成薄伽丘的《十日谈》或乔叟用语粗鄙的《坎特伯雷故事集》中的角色,而且认同的并不尽然是英雄人物。有好几年,他对这世界的看法是去你的。
二十几岁时,约翰·布瑞金最认同的对象是哈姆雷特。这位突然变成熟的丹麦王子——布瑞金很确定,男孩哈姆雷特在短短几个星期中(才到第五幕),就神奇地转化成至少三十几岁的成年人一一直卡在思想与作为、动机与行动之间,被某个敏锐且紧逼他的自觉意识冻结,让他去思索每件事,甚至去思索“思想”本身。年轻的布瑞金也是自觉意识的俘虏,而且就和哈姆雷特一样,经常在考虑最根本的问题:要继续,还是不要继续?
布瑞金那时的老师是位被牛津大学放逐但风度优雅的教授,是这位有潜力成为学究的年轻人遇见的第一个不觉得丢脸的同性恋者。他当时语带嘲讽地说,那句著名独白“存活,或不存活?”根本不是在讨论是否要自杀的问题;不过,布瑞金比他更能深刻体会这种挣扎。“因此这自觉意识让我们全都成为懦夫。”这句话直接向约翰·布瑞金正处于男孩与男人之间的灵魂说话。他因为自己的存在及异于常人的性需求而痛苦,也因为假扮成另一种人而痛苦。他装假也痛苦,不装假也痛苦。他考虑结束自己的生命,却又不敢真正动手,因为他害怕思想会在今生帘幕的另一面延续下去,并且“偶尔也会做梦”,所以他不敢快速、果断、冷血地结束生命。这点也令他非常痛苦。
虽然约翰·布瑞金还是个尚未完全成为“真正自己”的年轻人,所幸他已经有书本和反讽的个性。除了犹疑不决之外,这两样东西让他不至于走向自我毁灭。
到了中年,布瑞金最常把自己想成奥狄修斯。这位该成为学究、却当上次阶军官助理的人之所以这样对比,不是因为他们同样是在世界各地漂流的人,而是来自荷马对厌倦世界旅行者的描写:奥德修斯的同伴们用“狡猾”或“诡诈”的希腊字来指认他,阿奇里斯等人则选择用这个字来侮辱他。布瑞金并没有使用狡猾去玩弄别人,至少他很少,反倒是把它当成盾牌。荷马笔下的英雄们在遭遇长枪与长矛猛烈攻击时,都藏身在由皮革与木材制成、甚至是金属制成的圆形盾牌后面。
他利用狡猾让自己不被人看见,并且一直保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