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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允儿点点头。 “那人何出此言?定是他们此前相谈甚欢,你一出现,见你是我孙女,便顺势拿下那强人讨你欢喜,以便见我!”宗泽越说越气,一拍大腿骂道:“老夫上此人当也!好无耻的一个人,竟这般当面浑扯,简直欺我太甚!什么花和尚,不是棋子,便是幌子,有不臣之心者,即此人也!” 宗允儿迷茫眨眼:“祖翁,你……不要冤枉了好人呀。” 宗泽气得翻了个白眼:“痴儿,还不明白么?他们有意谋反,却忌惮老夫在登州,故来查看虚实。孙立被抓,城内空虚,他们所打的主意,便是先看看老夫成色如何,若是个老废物便罢了,若果然有些本事,便想办法说服老夫投降,若不肯降,便趁势铲除之!你道他好好跑进登云山结交那些强盗作甚?州城周围,便属那里最容易藏军!此人身后,必然带着兵马来。” 宗允儿听得心惊肉跳,兀自觉得难以置信:“祖翁,可他们什么时候问你肯不肯投降了?” 宗泽懒得再解释,只喝道:“大乱将起,好生在家待着,祖翁要去见知府相公!哼,岂能让彼等白白忌惮一场?这一次老夫便要趁他小觑我城中空虚,一举为国家除此大患!” 说罢起身,匆匆而去。 有分教:曹瞒定计谋登州,老汉复盘察鬼谋。大海蛟翻千叠浪,高天鹤叫一声秋。 始知大宋有高人 登云山中,夜色已深,约莫二更时分。 一顶一顶的帐篷,像是一朵又一朵蘑菇,散布在山林里。 有些蘑菇寂然无声,有些里面大约点了火盆,微微发出剔透的亮光,使这山林具有了别样的美感。 曹操手拎短斧,围营地巡视一遭,但见明岗暗哨,各自分明,不由暗暗点头。 回到账中,一团篝火,秦明、邓飞、项充、李衮、牛皋五人起身道:“哥哥回来了。” 曹操挥手让几人坐下,笑道:“秦明在狮耳山上练兵,成效已见,这般士卒,非是寻常山寨喽啰可比,再经几场大战,便是劲旅之资。” 秦明听了大喜,抱拳道:“多谢哥哥夸奖。”忽见曹操眉头微锁,动问道:“可是有何不妥之处?让哥哥忧心。” 曹操摇摇头道:“我看今夜云沉无月,怕有一场好雨,届时却不好厮杀。这宗泽不是善于之辈,若不能急下此城,恐怕又生耽搁。” 秦明欲言又止。 曹操见了,笑道:“兄弟,若是有事,但说无妨。” 秦明迟疑道:“也非大事,只是觉得,那宗泽,大哥是否……” “你是说,我是否太过重视宗泽?”曹操已知其意。 秦明微微点头:“那厮一生都做文官,从未领过兵马,怕是连军营都不曾进过。纵使自家练得些武艺,但是统军的本事,可不是看武艺如何。” 曹操本待休息,被他这话激起了谈性,坐直身体道:“说个故事吧!那是东汉时期,西凉董卓乱政,十八路诸侯会盟,商议共讨国贼。董卓令大将华雄镇守虎牢关,那华雄有万夫之勇,匹马单刀,连斩诸侯们多员猛将,杀得盟军人人胆寒。便在这时,有个马弓手挺身而出,请缨出战。许多诸侯嫌他身份低微,有损威严,纷纷呵斥,却是曹公孟德一力主张,赐其掩心甲一副,又斟热酒壮其行色。” 这年头听故事不是容易事,几人顿时听得入神,邓飞叫道:“好个曹公,端的奢遮。所谓识英雄、重英雄,如何不得人效死力?”秦明却道:“他虽勇气可嘉,毕竟一马弓手,安敌得西凉大将?”牛皋杠道:“不要小看马弓手,说不定他射术不凡,暗算了那敌将呢?” 曹操望着火光,露出一丝缅怀的笑意:“那人却是宠辱不惊,淡淡道:多谢曹公赐酒,酒且斟下,待吾斩了华雄,回来却饮。” 五人齐声赞道:“好条硬汉!” 秦明紧张得直搓手:“但愿此人不死!既有这等豪情,将来岂无出头之日?” 曹操道:“那人出帐,上马提刀,去战华雄,一众诸侯们在帐中,只闻阵前鼓声大震,军士们呐喊如潮,便如地陷天崩一般,无不色变,正要出帐去看何故,帘帷一掀,那马弓手昂然而入,将华雄人头掷在地上,睥睨座下,一言不发,取酒便饮,其酒尚温。” 秦明失色道:“好个奇男子!身居微末,不减豪杰肝胆,倒是秦某小觑了英雄!” 牛皋神往道:“好威风,好威风。”说着一双眼睛眯起,抬起下巴,显然是在模仿人家“睥睨座下”,项充怒道:“你再用鼻孔看我,我就打你鼻孔。” 邓飞满脸羡慕道:“此人果然不是寻常人物,他得曹公厚待,我料他必投效曹公,为他征战四方。” 曹操听了苦笑道:“若是如此,岂不美哉?岂不乐哉?可惜,那人那时早已投了明主,其主虽居下僚,却也堪称英物,那人亦是忠心耿耿。其实说来你等都知,乃是汉寿亭侯关羽关云长也。” 秦明叫道:“啊呀,原来是他,难怪斩大将如探囊取物。” 曹操道:“华雄和诸侯们当初小觑了一个马弓手,我等今日,莫要因宗泽是文官便小觑他。这世上英杰无数,不可妄自猜度。” 秦明抱拳道:“哥哥这话乃是金玉良言,兄弟记下了。” 曹操一笑,正待说话,忽然听得外面大叫:“走水啦,走水啦。” 众人霍然起身,冲出帐外一看,但见东南北三面烈火熊熊,大半座山都烧了起来,这等火势,那里是走水?分明是有人纵火烧山! 曹操不由目瞪口呆,心道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孤还大言不惭叫旁个不要小觑宗泽,却不料正是我自己小觑了他。那兵贵神速之理,我这等打老了仗的人岂会不知?既然知道被宗泽看出端倪,便不该存侥幸心,何必等人到齐同他慢慢较量?之前有三四百人到时,便该一鼓抢下登州! 说来道去,还是自己心中懈怠了,竟在兵家生死大事上起了游戏、考校的念头,如今却被人家干了个措手不及,此事当引以为鉴。 想到这里,曹操又不由暗暗点头:这宗泽果然了得,出手便烧了登云山,这等手笔,不是一般人敢施展。不过怕也真是初次上阵,心还不够狠,不然直接连西面也烧了,曹操这几百人纵然逃出,也不免损折大半。 立刻大喝道:“秦明,立刻整军,从无火处杀出去!” 秦明叫道:“三面放火,惟有一面落空,必有伏兵!” 曹操苦笑一声:“我岂不知?只是如今乃是西风,火势卷来焉有生路?既然失了先手,只得往绝境中搏个生机!” 四将一点头,飞快去整军马。 好在人数也只千人,又是素来操练熟了的,倒未炸营,火还没烧到营前,便已纷纷列队,至于帐篷辎重,自然弃了不管。 秦明挥着狼牙棒道:“哥哥且在中军坐镇,待小弟先杀出一条路来。” 曹操此刻落了下风,反而冷静无比,摇头道:“你若纵马冲锋,必中诡计!登州折了孙立和一千军马在先,所剩能有几何?我料那宗老儿仗着民望,定要征发乡勇。乌合之众不堪鏖战,他必用大量陷马坑、绊马索阻我突击,配合弓箭杀敌。你教众人且将马集中在后面牵行,前军步战,杀开重围。” 秦明猛醒道:“哥哥说的是!”想想黑暗中遇上绊马索、陷马坑的情景,顿时不寒而栗。 当下跳下马,点了数十人分布左右,长兵器扫打左右,当先开路。 曹操叹息道:“可惜项充、李衮带的蛮牌兵只练成二百,等会乱箭射来,死伤必重。” 邓飞听了神秘一笑:“却是巧也,小弟爱使铁链,自随秦明哥哥在狮耳山练兵,倒曾想过个法子,他若真用弓箭欺人,且看手段么。” 或许是出兵突然、准备不及之故,林中倒是并无埋伏,众人安生行了三四里,将将出得密林,只见前方开阔处灯火辉煌,尽是灯笼火把,约莫两千余人站成几列,前面都是披甲的官兵,约有五六百数,后面则都是城里城外调集的民壮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