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讽的垂钓者案 (第2/3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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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罗已经有差不多八个月没来过这里了,眼下,医生正翻看着他的档案,以便刷新他的记忆。文件夹还挺厚的。保罗在过去的五年中一直会断断续续地来莱文医生这里做咨询,而且在此之前他还去看过其他的心理医师。早在保罗年纪很小的时候,便被诊断为患有躁郁症以及焦虑症,保罗也始终在与疾病斗争,试图控制住病情的发展。他从不自行使用非法药物或者酒精来控制自己的症状。他看精神科医生、参加研讨会、服药——尽管并不是规律地服药,服用的药物也不过是纽约都市区随处可见的那些疗效平平的抗抑郁药。他从未被收入精神病院治疗,也从未违犯过现实中的各种规矩。然而他的病情——他的母亲也患有同样的疾病——仍然使得他无法融入社会。保罗从来都不能与其他人正常相处,他性格急躁,对权威缺少尊敬,牙尖嘴利,并且总是毫不犹豫地用尖利的口齿剥下那些怀有成见和仅仅是愚蠢的人身上那层道貌岸然的外衣。
是的,他非常聪明,智商远远超过一般人。他仅用三年时间就读完了大学,小学更是只读了一年。但接下来他就遇到了一道厚重的壁垒:现实世界。在社区学院教书最后证明是不可行的(你可以不用与你的教师同事们打交道,但对学生们的一些小毛病得有最起码的容忍能力)。担任出版社的科学书籍编辑也同样是一场灾难(同样是与老板和作者交流的问题)。最近他开始做起了自由职业,为他的前雇主之一做一些文字编辑的工作,这个可以独处的工作差不多让他感到合适了,至少目前如此。
金钱对他来说并不成问题。他的父母都是银行家,身家丰厚,而且对于他的病情极为体谅,他们为他设立了一个信托基金,让他可以不愁吃穿用度,从而令他可以自由地享受一种简单的、无需承受压力的生活,不需要做全职工作。许多时候他会待在格林尼治村的一家俱乐部里下象棋,偶尔与女人约个会(尽管他对此并没有什么热情),大量的时间则被用于他最大的爱好:阅读。
保罗·温斯洛对于现实当中的人并不怎么在意,但却对小说中虚构的角色怀有真挚的热爱。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劳·福德(1)、安娜·伍尔夫(2)、山姆·史培德(3)、克莱德·格里菲斯(4)、弗兰克·钱伯斯(5)、迈克·哈默(6)、皮埃尔·别祖霍夫(7)、哈克·费恩(8)……以及其他百余名虚构角色构成了保罗的朋友圈。哈利·波特是他的好朋友,佛罗多·巴金斯更是他的挚友,至于说到吸血鬼和僵尸……更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然而,所有的小说之中,无论是高雅的还是低俗的,最为吸引他的是这一位作者的著作:阿瑟·柯南·道尔,夏洛克·福尔摩斯的缔造者。
数年之前,他第一次读到柯南·道尔的作品之时,他立即就意识到他找到了自己的英雄——一个反映了他的人格、他的外表和他的灵魂的人。
他的激情很快就扩展到了印刷品之外的地方。他开始收集维多利亚时期的纪念品和艺术品。在他家客厅的显眼位置挂着一幅西德尼·佩吉特(9)钢笔插画的精美复制品,描绘了短篇故事《最后一案》中的一个场景——福尔摩斯和莫里亚蒂教授这一对宿敌正在莱辛巴赫瀑布上方的悬崖边搏斗。在这个故事里,莫里亚蒂就此身亡,而福尔摩斯据信也同样死去了。保罗收集了所有拍成电影或者电视的福尔摩斯冒险故事,然而他坚信格拉纳达电视台出品、由杰瑞米·布莱特扮演福尔摩斯的老版电视剧是唯一正确把握了角色形象的一个版本。
尽管如此,最近几个月保罗却发现,在书本的世界中度日能给他带来的安慰越来越少了。而当书籍的吸引力逐渐退去,忧郁和焦虑就悄然而至,占据了它们原本的地盘。
现在,保罗坐在莱文医生明亮的办公室里,用手抚摸着那头因为经常忘记梳理而显得乱糟糟的黑色卷发。他告诉医生,他从阅读书籍和故事之中得到的快感已经戏剧般地退去了。
“我今天突然想到,嗯,这简直是蹩脚,太蹩脚了,自己心目中的英雄根本就只是幻想出来的。我觉得我,怎么说呢,就像是被封闭在书本的封皮里了。我不能掌握……任何东西。”他缓缓地呼出一口气,看起来他的脸颊似乎是浮肿的,面容却瘦削而憔悴,“而且我想,也许一切都太晚了。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一部分已经结束了。”
保罗并没有注意到医生脸上的笑容。“保罗,你还很年轻。你的步伐还很轻快。你的人生还有很长的道路要走呢。”